美国一辆悍马和校车相撞

校车需要坚固的骨架和醒目的外形，安全是第一要务

有一张照片被广泛传播。2006年11月，在美国印第安纳首府，一辆素以彪悍著称的悍马撞上了停在路边的无人校车。结果，悍马半个车体粉碎，校车却安然无恙。尽管这辆悍马和军用悍马不是一个型号，但是这张图还是足以让人震惊。

确实，美国的校车安全性能极佳，在设计的时候就从外观到内部的设施全部考虑到，在生产时，每一个零件更是具有远高于普通车辆的安全性能。尽管每天美国有将近50万辆校车要运送2500万左右的学生上下学，但是平均每年仅有5名学生死于校车事故。我国虽然没有相应的全国数据，不过有数据显示，我国每年有1.8万余名14岁以下儿童死于交通事故。广东东莞的交警部门曾经就本地区的情况做过一个通报，“去年全年（指2010年）发生涉及校车交通事故64宗，造成5人死亡，97人受伤。”而东莞还是个比较发达的城市，别的地方可见一斑。

中国公司也能生产出优秀的校车，但是目前许多学校买不起，买得起的也用不起

中国在去年已经公布了校车国家标准——《专用小学生校车安全技术条件》。按照业内人士的说法，这个标准并不低，还是参考了美国的相关标准。而中国国内的企业也能够生产出很优质的校车，甚至还能出口到沙特去。

但是，目前在国内使用这种专用校车的学校非常之少。某具备专用校车生产能力的大型企业数据显示，2008年，全国专用校车总销量仅150辆，2009年增长至900辆，到2010年10月，这个品牌售出1000多辆校车，占前置发动机专业校车市场份额的51%。可以说，这个数字对于100多万辆的专用校车需求量实在太少。到底是什么阻挡了学校购进专用校车？是经费问题。

一个问题在于购买费用。一辆专用校车价格区间在20万元到50万元之间，一辆校车的售价会比同类普通车贵10万元～20万元。这样的价格对于发达地区或者一些财大气粗的学校不成问题，但是对于一切欠发达地区或者经费吃紧的学校就是个大问题。

更重要的问题在于运营费用。就算买得起，许多学校也表示无力承担日常的运营费用。校车和普通的运营车辆不同，不可能拿出去搞运输，相比商业运输车辆一天大概有八个小时的时间是闲置的，还有寒暑假的问题。有关专家估算，如果由家长出钱，每天上学、放学两趟，起码得出40元来坐校车，这样的天价自然让人望而生畏。

许多经费紧张的学校都无力选用好校车，转而向私人租便宜车

不少地方的校车都以微型客车、面包车、普通公路客车和公交车辆等类型的车辆运营。倘若是正规的客车还好，最恐怖的是“黑校车”。学校和家长有时就会“自发”地租用那些接近报废的私人车辆，而车主则往往以超载的方式来降低人均费用。这样的车辆就被称为“黑校车”。

而在有的地方，甚至还不是报废车辆这么简单，比如去年在湖南衡阳发生的一起事故，那辆车其实是辆三轮车。在农村，不少报废车、拼装车、微型面包车、两轮摩托车、三轮农用车、拖拉机都给改装成了“校车”。因此，大部分校车事故都和这些“杂牌军”有关，而又大多发生在农村或者城乡结合部。事实上，不要说是专用校车，只要是正规车，只要严格管理，不超载不违规，发生事故的机会也微乎其微。

校车事故现场触目惊心

幼儿园：许多农村孩子上幼儿园路途较远，民办幼儿园又无力运营好校车

惨剧的发生地在甘肃省正宁县。国家级优秀农业科技研究性期刊《农村经济与科技》2010年第21卷第03期上曾经刊登了一篇研究该县幼儿园情况的论文。该文章指出，“目前，正宁共有幼儿园24所，其中县级2所，乡镇级20所，村级2所，为民办。幼儿园的分布特点是位居县城或在乡镇中心，未进村。正宁90%以上的农村幼儿不上幼儿园，待在家等着上小学；不到10%的靠地理条件或经济条件去县城或镇（乡）上幼儿园。正宁农村幼儿园的发展到目前为止，几乎处于空白阶段。”“其中家在县城或乡镇周边的还好，而离城镇较远的村子，少数条件较允许的家长只能‘起早贪黑，跋山涉水’每天送孩子上幼儿园或在县城租房子专人专供孩子上幼儿园。”

据相关新闻报道，校车上的幼儿都属于正宁县榆林子镇的一家民办私立幼儿园，全部来自榆林子镇的于家咀村。这些出事的孩子正是属于那“幸运”的不到10%能够上幼儿园的正宁县农村孩子，但是这又成了他们不幸的开始。

在国家免收农业税之后，学前教育经费并未被列入各级财政预算，各地学前教育经费来源，实际上仅靠幼儿园收费和各地视财力情况给予的专项补助。尽管去年，国务院下达文件，要求各级政府将学前教育经费列入预算。但是，财政所倾斜的还是公立示范幼儿园，而公立幼儿园的数量又非常有限。所以，大量无资质或者实力不足的民办幼儿园开了起来。这样的幼儿园当然没有财力去买或者租好的校车，管理也多有疏忽之处。今年9月刚刚发生了“紫荆花幼儿园两名幼儿被遗忘在车中并死亡事件”，可在同一座城市，湖北荆州某公立幼儿园却堪称豪华，能够做到24小时不间断实时录影，究其原因，当然在于“财力不同”。而据媒体统计，许多发生在幼儿园的校车事故，都是和民办幼儿园有关。

中小学：9000万名中小学生需要校车，中国专用校车市场需求量超过100万辆

校车从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在中国兴起。一大原因是城市的容量扩张了，许多学生上学离家远了。不过，在城市，五六年级以上的学生坐公交车还算安全，再大一点的学生骑自行车，有钱的家长就会开私家车接送，更有人会因为孩子举家搬到离学校很近的地区。而在农村和城乡结合部，除了上文说的民办幼儿园问题外，在村小学撤并后，小学成为稀缺资源，必须到中心校上学的孩子们离家太远，交通条件也非常糟糕；许多在城乡结合部的孩子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，上学远，交通不便。

因此，相关的产业研究数据表明，2.33亿中小学生中有9000万名学生需要乘坐校车，专用校车的市场容量将超过100万辆，每年的更新规模也将达到10万至15万辆。

但是问题就来了，有这么大的需求，可是大部分学校无力承担，家长也负不起高额的费用，到底谁来管？

许多经验都表明校车是项公共服务，需要财政拨款和政策的支持，中国有的地区已在这么做

当前我国校车经营模式多种并存，主要有学校自营、政府购车学校经营、无政府补贴的营利性组织经营、有政府补贴的营利性组织经营等四种模式，其中学校自营和无政府补贴的营利性组织经营所占比例相对较大。由于校车的低赢利性，所以就出现了校车严重超载营运等一系列乱象。

据统计，美国政府平均每年要为一个正常孩子坐校车支付520美元，为特殊儿童支付2400美元。这些费用如何支出，要由纳税人共同决定。这给人的启示是，校车其实也是一个公共服务问题。因此，它需要政府来承担有关的职能。而从农村、城乡结合部的问题来看，许多孩子不得不到离家很远的地区上学都是因为政策的调整所致，政策调整了又没有相关的福利保障，他们的校车问题更是需要公共财政补偿。事实上，中国也有地方政府在这么做。

在欠发达地区有辽宁省宽甸县作为代表，该县是辽宁丹东最穷的一个县，但是拨款240万元购买了12辆校车，此后又投入了近200万元，用于车辆的维护和人员的开销，这些开支占了当年县财政收入的0.5%。从2008年9月开始，该县4000多名寄宿的农村孩子都能每周乘坐校车上下学。而且收费很便宜，每月20元封顶，是普通公交车的一半。值得一提的是，宽甸用的并不是专用校车，但是在教育部门的严格监管之下，安全同样有保障。

在发达地区有浙江德清县作为代表，县政府出资2000万购置了79辆专用校车，全县乘车学生每人每次乘车支付1元钱，其中贫困学生免费。为了运营这些校车，德清专门成立了一个学生交通管理服务有限公司，79辆校车按照不同载客量从小到大分为四种车型，只接送学生，不作他用。而2010年德清的教育经费支出为5.5亿元，仅占该县GDP的2.34%。

两个地方因为经济能力的不同，在校车的购买和运营方式上都不尽相同，但都是政府牵头做校车工程的典范。国家客车质量监督检验中心碰撞实验室主任李弢说，“这好比是修盲人用的盲道和腿脚不便的人需要的电梯，政府理应为公共设施买单，但残疾人上了车总要付车钱。家长也应承担一部分学生坐车的费用。”

事实上，发生在正宁的惨剧正是当地政府公共服务没有到位的表现，如果能够关注农村幼儿的入园需求的话，可能就不会是今天这样。而财政无力负担根本不是理由，既然贫困的宽甸也能做好这样的公共服务，别的地方自然也可以，况且政府还能学习美国那样专门为校车项目发行市政债券。

辽宁宽甸政府拨款采购12辆校车

政府机构应该承担领导、监管功能，具体服务让市场竞争，避免印度式腐败

公共服务也需要讲究技巧和方法，否则就可能浪费，更会滋生腐败。

今年9月，青岛引进了10辆美式“大鼻子”校车，在两所学校试运行，每天的票价是10元。有网友就质疑校车奢侈、分配不合理、收费贵等问题。

正如专题《160亿元“免费午餐”之忧》所述，政府做服务最大的敌人是腐败，并且也存在低效率的问题，就像印度在免费午餐上的腐败，美国在免费午餐上的浪费。因此，如美国校车那样由政府统一招标，再由专业的公司来运营是不错的选择。

政府在校车中应该承担以下几个功能：1.调查到底有多少学生需要校车，做好校车资源配置的预算，避免浪费，而这项浩繁的工作也只有政府有能力去做；2.各级政府做好财政预算和拨款；3.监督承担校车服务的公司，定期进行考核。

而相关的社会公共机构也应该对校车项目进行监督。基本药物招标中各种各样的回扣是前车之鉴，所以校车的采购、运营非常需要监督与透明。

相关的配套法律和措施也该跟进，让校车成为“特权车”，保障儿童少年安全

在美国、德国、加拿大等地，除了推行校车制度而外，校车也有种种的法律措施保障其行驶安全。比如，在美国有超过500部的各类关于校车的法规，校车也是和消防车、救护车一样的“特权车”，在交通上拥有优先权；在德国，在进出车站时，校车要做出明显的灯光表示，此时其余车辆一律不准超越校车；在加拿大，校车停下后，车头一侧向前伸出一根约1米长的黄色交通标志杆，表示不可靠近；从校车的侧面横向伸出另一交通标志杆，上面写着“停”，警示其他车辆停驶，在很多州，超校车违反交通规则，要被罚款、扣分。

总之，就算资源建设具备了，制度性建设也不可少。在路上，校车应该有“特权”保障安全，在管理上，校车司机和管理员也得负起责任，管好孩子们，不能再把幼儿给忘在车上了。

校车问题之外，做好教育资源的配置和对弱势群体扶持至关重要

如前文所述，正宁几乎没有农村幼儿园，超过90%的孩子不上幼儿园，另外不少孩子就得“长途跋涉”，而即使是孩子们能够去上的民办幼儿园，也和公立幼儿园没法比。所以，这是整体的福利保障缺失。纵观全国，恶性校车事故多出在农村和城乡结合部，幼儿园的校车事故多出在民办幼儿园。根据《中国教育年鉴（2009）》，2009年全国有民办幼儿园89304所，全国幼儿园的总数是138209所，也就是说民办幼儿园占了全国幼儿园总数的64.6%还多。而民办小学、民办中学等其他民办教育机构的数量都没有上万的。

许多校车事故在根子上是一个教育公平问题，如《天价幼儿园 政策是推手》专题所述，人们对幼儿园的需求摆在那里，如果政府无力承担开办足够的公立幼儿园，那么开放民办幼儿园是明智之举，但是民办幼儿园也需要相关的政策、资金扶持，而不是把资源集中投入到机关幼儿园等公立幼儿园中去。许多相对弱势的地区和群体需要公共教育资源的投入（正宁农村就是严重的需求和资源供给不对等。在国务院提出大力发展学前教育后，正宁今年提出拨款500万元来建办公立乡镇中心幼儿园，但是这样能否满足孩子们的入学需求尚且未知，民办幼儿园也没得到切实扶持。）而即使在一些福利水平比较低的地区，这样的基本教育福利也是可以保障的。